做一个心中有风景的人

文I张静慧

选自《人民教育》2016年第17期P28-30）

在面对这个无限丰富的世界时，完全可以以一个跨学科所造就的完整自我出现。

曾经，不止一次有人问我：“你们教来教去那几本书，现在闭着眼睛都能上课了吧？有没有觉得无聊啊？”“你每天就上两三节课？真轻松!”

确实，如果按部就班地上课、批作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驴子拉磨转圈似的周而复始，一定会让人觉得乏味而又疲惫。但是，教育教学本身是非常具有创造性、艺术性的，不仅教学内容和方法是动态的，我们所面对的学生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另外，当我们能适当地调适自己的心理、学会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学会自我调节、自我释放、自我定位时，就会发现，教学环境可以充满活力，每一天都不可能是单一重复的。

课堂教学，是教师最重要的工作环节。上课只是教学工作的冰山一角，大家都能看见，而课前的构思、准备，课后的思考、提升，是冰山下别人看不见的、占很大比例的部分。教师只有在课下付出了努力，才能在课上毫不费力。在教学上的精益求精，可以说是永无止境的。听其他老师上课，虽然几乎每节课都是自己已经上过几遍的熟悉内容，相同内容的课也听过不止霉次，但我总还会从一些提问、实验设计等听出讲课者独具匠心之处。

化学必修1有个重要实验：模拟氯碱工业原理的“电解饱和食盐水”，并检验实验产物氯气、氢气、氢氧化钠。早些年，由于学校条件所限，我只能在讲台上做演示实验。后来，实验室条件改善了，就有了让学生动手探究的客观条件。按照课本，检验氢气的方法是先用试管收集气体，用拇指摁住试管口，靠近酒精灯,松开手指，能听到“噗”的一声。上课后发现了新的问题：学生刚上高一，实验操作不熟练，成功的非常少，有时全班一个成功的都没有；集满一试管氢气，需要较长时间，同时也就产生了更多有毒的氯气，尽管有通风与尾气吸收装置，教室里还是有点刺激性气味。我到生物实验室借用了更小号的试管，但并没改善多少。后来，我从公园里孩子们吹的肥皂泡得到启发，将少量阜液用表面皿盛好，把实验产生的氢气用尖嘴玻璃导管通入皂液,等吹出气泡，用带火星的木条靠近，会发出轻微爆鸣声，就能证明该气体是氢气。学生对此非常感兴趣，而吹出一个气泡，比收集满满一试管氢气，时间节约许多，也减少了氯气的污染。在我对实验改进的过程中，实验员、组里的几位年轻老师也兴致勃勃地一起出谋划策、动手试验。后来，我们还将这个实验改进用到了市里的评优课上。

课堂是我们教师的职业生命中最重要的舞台，课堂的45分钟，除了教学生，也是自己的生命经历。所以，教师要懂得享受课堂，而不是把课堂作为既有经验的简单重复。当我们懂得享受上课，就会在课堂中不断发现新的兴奋点，看到新的风景，和学生共同成长，使课堂充满惊喜。

任教的科目，是教师与学生课堂对话的主要媒介。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是跨学科塑造出来的完整的人，有时不必将自己的精神局限在所教学科这个狭小空间内。在面对这个无限丰富的世界时，完全可以以一个跨学科所造就的完整自我出现。

每教一个高一新班级，第一节课往往会给学生留下深刻印象，所以许多教师都比较重视，我也一样。我曾经准备了许多图片与文字资料，介绍高中化学的基本体系，介绍这门学科的重要性、实用性。后来，我发现自以为高屋建瓴的介绍，学生并没留下什么印象。有一次，我换了个方法，效果却出乎意料得好。

我先用PPT打出一段文字：(《庄子?徐无鬼》）：“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

学生看到化学老师居然给出一段古文，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然后我问学生，看懂这段古文的意思了没有。因为毕竟不是语文课，我也不花时间来逐字逐句翻译，直接打出译文：

郢地有个人鼻尖沾了白垩泥，像蚊蝇的翅膀那样大小，让匠石用斧子给他削掉。匠石挥动斧子呼呼作响，漫不经心地砍削，鼻尖上的白泥完全除去，鼻子却一点也没有受伤，郢人站在那里也若无其事不失常态。宋元君知道了这件事，召见匠石说：“你为我也这么试试。”匠石说：“我确实曾经能够砍削掉鼻尖上的小白点。虽然这样，我搭配的伙伴已经死去很久了。”

我问学生，从这段文字中看到了什么。学生有的说匠石的技艺高超，有的说默契的搭档很重要。我说，这就是我给大家看这段文字的原因。学好高中化学，需要我们师生双方的配合。虽然本人没有匠石善研那般出神人化、挥洒自如，但会认真教学。希望以后我们师生双方能慢慢互相信任、互相配合，在高中三年不留遗憾。然后我再提出关于预习、上课、作业等方面的具体要求。这样总共花了大约10分钟，但给学生的印象非常深刻。而且，在以后的教学中，我对学生提出一些比如查资料、归纳总结等软性要求时，来一句“我们要像匠石斫鼻那样互相信任——”学生接道“互相配合——”大家会心一笑，气氛十分融洽。

世界不可能是完美的，但人类的伟大之处，就是在一切不完美之中，总能找到自己继续前行的理由。教师都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学生都出类拔萃，看见学生上课迟到、作业偷工减料，特别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但过后想想，学校本身就是允许犯错误的地方，学生也不可能个个热爱学习、求知若渴。学生犯了错误，如果不太严重，我们要指出和批评，但没必要义愤填膺。我们教的班级不可能每次都名列第一，也不可能每项工作都称心如意。如果我们对学生提出过高过严的要求，就可能失去耐心、细心、冷静和理智。所以，有一颗平常之心非常重要。我们要学会接受不完美的事实，对一些想法、观念和行为，学会放手，认真对待过程，淡然面对结果。

我曾经尽自己能力联系熟悉的企业为学校里的几个贫困学生每月赞助生活费。这事没有大肆宣扬，但一部分同事是知道的，因为那些贫困学生的信息是他们提供的。有一次，担任班主任的方老师跟我说，他班上有个学生家里有姐弟三个,负担比较重。方老师说，他曾想给这位学生申请学校的贫困生补助,但学生拒绝了;他向学生介绍了这个赞助项目，学生也不乐意。他问我，能否悄悄给赞助，不要让学生本人知道，直接给她父母。我再三考虑，觉得不合适。我向方老师讲了自己的观点：第一，学生有不接受赞助的权利。这位学生家庭经济负担虽重，但还能支撑，不是没有赞助她就要失学了,所以还是尊重她个人意愿。第二，假如悄悄将赞助给她父母，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或许会因为父母瞒着她，造成不必要的家庭矛盾。第三，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我们的赞助项目不会向外宣传，也不求回报，但希望能将爱心传递下去，回报社会。所以，我们一般会在班主任陪同下和学生本人见个面，要求学生承诺，有时间能做做义工，在他将来有能力的时候，能帮助其他贫困学生。在我劝说下，方老师放弃了直接给那位学生的父母悄悄提供赞助的想法。

我认识的绝大多数教师都很爱学生，可以说是为学生掏心掏肺，真的非常感人。不过，师生交往也是人际交往的一种，人际交往中最重要的是保持各自独立的心灵空间。有时，教师不能有“救世主”情结，我们对学生生活的心理介入程度也不要过高。教师情感上的“过度投资”,会使学生觉得丧失了自我隐私的保护能力。学生可能产生压抑感，教师也觉得自己吃力不讨好，师生双方都会备感沮丧。有时，我们要给自己的身心松绑，学会放弃，简单从教。

教师的工作琐碎而繁忙，是否有烦躁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烦琐的工作消磨了自己的理想与激情呢？我觉得，自我调节非常重要。一方面，我们要着眼于教学中动态变化、生动活泼的一面，寻找一些工作情趣，制造一些快乐元素。另一方面，我们要有意识地兼顾工作与休闲，学会苦中寻乐，不必一直匆匆前行，可以静下心来梳理一下忙碌凌乱的思绪，这也是我们重新认识自我的一个契机。

教师的工作平凡普通，但我们灵魂要自由，思考要独立，活得要充实。如果合理安排生活的时间，我们总可以给自己一些自由活动的空隙。例如空闲时，我会看看书，既看教育类书籍,也会看休闲类的小说、散文与时尚杂志。我会泡一壶茶，听听音乐，三五好友相聚。我会每周安排时间锻炼，舞蹈或者瑜伽，散步或者游泳。假期，我会和家人一起出去旅行了，拍摄一些美丽的照片，做成相册自娱自乐。我们在成就学生的同时，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美丽的风景无处不在，我们有理由热爱生命、追求美好，以阳光心态拥抱智慧人生。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南菁高级中学) 责任编辑 施久铭